在我出生當時,整個世界都在打仗。我住的地方叫做鵝仔坪,
 


  我住的地方叫做鵝仔坪,許多年之後,那裡被稱為關渡。現在的關渡仍是一片綠意盎然,


像是台北的一塊綠洲,在我有記憶以來就是這樣的環境陪伴著我長大。當時正值第二次世界大


戰,世界各地都在動亂,生活對人們來說,是極其困難的一件事。


  對於我,更是難上加難。


  我沒有念過書,事實上,根本從小我就不敢有”有機會念書”的想法。我們家裡很窮,那時

還被日本統治,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穿上了日本的軍裝,被派去海南島當軍伕。現在很多人

不知道軍伕是什麼,軍伕是作戰時負責戰地後勤的人,舉凡各式各樣的生活物資都需要由他們

提供打理。爸爸在海南島作戰時的生活非常糟,衛生情況非常惡劣,然而台灣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常覺得如今這一代生活得太過和平幸福,總認為有抽水馬桶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沒機會


學著生火劈材耕田。發生在我身上的一些經歷或許會超乎你們想像。


  像剛剛說過的,我出生的時候是日據時代那時候戰爭物資缺乏,一般老百姓家裡不能吃

米,每家每戶只好偷偷藏米偷偷吃。當時對人民的管束也非常嚴格,現在的里長當時稱作保正

,每個保正下面有數個甲長(也就是現在的鄰長),我們以前偷藏米的時候最怕的就是他。


  以前藏米是不去殼的,因為一去了殼就沒有辦法儲藏。現在存米是把米加了石灰粉保存,

或者直接把米放在冰箱,以前沒有這些資源,我們存的都是一粒一粒的稻穀,要吃多少就去多

少殼。那時候家家戶戶都有日本清酒,一大瓶的那種褐色玻璃瓶,放在廚房一大瓶也看不出來

那裡面裝什麼,我們家就把米藏在那裡。


  那時候要煮飯就要去米殼,我媽媽拿著竹竿伸進酒瓶裡搗米,這時候如果被甲長看見了那

可是會有大麻煩。甲長會常常到你家串門子,除了敦親睦鄰照應彼此的需要,另外的目的就是

順便監視每戶人家的一舉一動,如果他懷疑你就特別容易往你家裡走動,倘若你有什麼東西被

發現了,甲長就會去告訴保正,保正就會去通知警察,警察就會來抓你,那時候大家都很怕警

察。


  八歲那年,日本戰敗,爸爸回家了。


  日軍確定要撤走之後,整個台灣進入了政治的真空狀態。我看到許多日本人的屍體,身上

常常有被毆打的痕跡,多半他們都被丟在大排水溝裡。戰爭結束以後,許多老百姓積怨已久的

不滿全都宣洩出來,治安出現問題,經濟上也遇到需要換紙幣的困難,衛生環境更是一團糟。


  爸爸回台灣不久以後就得了瘧疾,接著我的媽媽也被傳染,得了瘧疾是不得了的一件事情

,一個不小心人就會沒了命。病人每天下午兩、三點開始就會忽冷忽熱直打顫,完全沒有辦法

工作,接著會便血,整個人狀況相當糟,如果一不小心就會感染肺炎,那時候就需要把整個房

子拉線隔離起來,平常人不能接近。在那個年代還沒有藥醫,病人就只能在封鎖線裡想辦法活

下去。後來是宋美齡夫人去美國交涉,從美國帶了許多特效藥回台灣,病情才全面性地受到控

制。

 

那時候我年紀小,看著爸爸、媽媽生病也不知道要分開,一家人還是一起生活。我有一個


哥哥、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妹妹送去給別人當了養女,所以我們五個人住一起。姑姑來看我


們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跟爸爸商量了以後,決定讓我給姑姑家照顧,同時也幫忙他們家的


農活。


  每個人童年的回憶都不一樣,我童年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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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aberge200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